当时上海百废待兴,如果立刻取缔娼妓,既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为她们治病,也没有专门资金安置就业,只能把她们推向社会,使她们流离失所,生活更加悲惨。
过去的一年,政府针对娼妓做了不少工作,制定了“妓女脱离卖淫生涯,龟门索要赎身费违法”,“不得强迫妓女接客和废除妓女与院主之间一切契约”等规定,烟花之地变得萧条,解放前的十万余娼妓继续从业者所剩无几。
不过,四马路一带的夜晚依然霓虹闪烁,灯红酒绿,资本家和买办们花天酒地依旧。
吴鸿安前些日子又被派回内地,在广东逗留几日,来到纺织企业比较集中的上海,经过一些日子的忙碌,他变得空虚,于是交了一个舞女做朋友,在四马路的凤鸣招待所临时安了个家。
吴鸿安外派的日子其实很清闲,没太多事做,闲暇时间大把,且差旅费之余还有每日20万的生活补助,日子过得相当宽裕,完全可以覆盖他的相好素锦之花销。
七点半,吴鸿安还在呼呼大睡,素锦却是已经醒来,她搭住吴鸿安的臂膀轻轻摇晃,“鸿安,醒醒,该起来了,你今天不是还要去海影厂吗。”
吴鸿安被叫醒,闭着眼伸了个懒腰,“亲我一下就起来。”
“真拿你没办法。”素锦轻笑着摇摇头,俯身在吴鸿安脸颊亲了一下,谁知吴鸿安抱住她一通乱啃,“讨厌,我已经化好妆了。”
吴鸿安松开素锦笑道:“反正你没事做,重新化就好了。来,给本大爷穿衣。”
闻言,素锦起身从一边的椅子上拿起吴鸿安的衣服,从里到外,一件件帮他穿上,体贴入微,仿如一个贤惠的媳妇。
时局如此,舞女已经没法做了,她又不想干太辛苦的工作养家糊口,只好抓住眼下能抓住的绩优股。她对吴鸿安好感有那么一点,却不至于令她如此卑微,说到底,她积极表现就是为了早日摆脱相好的关系,起码上升到外宅,将来好跟着一起去香港。
素锦忙前忙后,伺候吴鸿安洗漱,又去买来早点伺候他吃,等吴鸿安出门,她甩了甩手,瘫在沙发里不想动弹。
她是舞女中的自愿派,因好吃懒做才下海,干累活不是她所愿,这么一会让她累得够呛。
吴鸿安出了招待所,立马点上一颗烟,回头往房间的窗户望了一眼,眉尖轻蹙。对素锦的诉求他心知肚明,主观上他也挺想带她回香港,但客观条件存在障碍,他不清楚回香港后有没有能力养两个家,素锦的花销可不省。
猛吸几口烟,冲早就盯上他的出租车招了招手,一溜烟,出租车停在他身旁,司机下车绕了一圈给他开启后座的门。
乘坐出租汽车是奢侈浪费的行为,类似的呼声一日比一日响亮,上海的三十来家出租汽车公司、370辆出租车,日子不怎么好过,已经举债和变卖资产维持经营,有价格不能乱的规定,只好拼服务。
吴鸿安弯腰钻进车里,拿起座位上司机准备的报纸,摊开扫一眼头条,等司机回到驾驶位,说道:“去海影厂。”
车子驰骋,路过大厦高楼时,吴鸿安的目光偶会抽离报纸,往大厦楼顶瞄上一眼,期盼能瞄到一眼机关枪,又担心机关枪突突。
自打上海解放,老蒋可没怎么消停,经常有飞机过来光顾,虽说都是奔着重要设施去,他不用担心挨炸,但从动荡中过来,他还是挺害怕听见爆炸声,以免勾起他不好的回忆。
什么也没看到,他的注意力回到报纸,细品每一则文章。
之前窝在沈阳时,他没什么娱乐,看报是比较好的消遣,看得久了,有些事儿摸出一点门道,若有变革,报纸上总会先吹风,只不过有些需要细品,不然琢磨不出味来。
变革可能涉及他的工作和自身,加上他还拿着一份在报纸上画圈圈的补贴,头条之外,值得注意的文章,他需要画个圈,然后打包寄往香港,据说是给大老板准备的。
大老板挺好,多做一份工,便会多给一份钱,没有顺便做一下之说。这不,他又多了一份超级英雄漫画社驻上海联络员的工作,职位的头衔很大,亚太区业务副总裁。
未几,出租车抵达海影厂门口,吴鸿安付过车资,下车来到传达室窗口。
“同志,你好,我要去美术片组。”
传达室里站着一名不中不青的男人,他警惕地看了吴鸿安一眼,说道:“有介绍信吗?”
“有,有。”
吴鸿安拿起公文包,取出一张介绍信递了上去。
男人扫一眼抬头便说道:“华东纺织工业部的介绍信,你一个干纺织的同志来电影厂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