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觉得这半年来,夫人和儿子都不太正常?到底在瞒他什么?

  郑国公思索之际,视线移动间,瞥见一丛秋菊早绽,冒出了两朵花骨朵来,顿时便被勾了魂儿,快步走了过去观看。

  郑国公府奇花异草无数,又因培植用心,有诸多花匠养护,故而园中时令花株,总比别处开得要早一些,既争艳,也争先。

  若花草也会说话,或要觉得郑国公府里的花花草草不够正经,总要胡开一气,毫无操守,乱报时令。

  像它们这种正经的菊,待到七月末,才开始有结花苞的迹象。

  七月尾,峡州,一座依山而落的小村庄外,崎岖的山路边,便有几丛野菊刚兢兢业业地结出了细小的花苞。

  村子里,一座灰泥墙,茅草顶,围着一圈篱笆的小院中,此刻有孩童稍显生涩的读书声传出。

  院中,穿着灰色长衫,胡子久未打理的郑潮盘坐在上首,面前支着一张破旧的小几,下面坐着五六个年纪不一的孩童,另还有两个年轻人。

  一阵风吹来,卷起院中落叶,郑潮侧首掩口打了个喷嚏。

  近来他不时便会打个喷嚏,偏又不曾染上什么风寒,也是古怪,怕是什么人总在背地里念叨他。

  郑潮取出袖中棉帕,擦了擦口鼻,以确保仪容无损。

  然而待要回过头之际,却听得孩童惊呼声响起。

  有人举着把菜刀来到了郑潮的小几前,那菜刀生了锈,豁了口,此刻正指着郑潮。

  举着菜刀的,正是那两名年轻人当中的一个。

  另一人已将小破院的门关上,并恫吓那些孩子,不准他们喊叫出声。

  郑潮依旧坐在原处,倒不见惊慌之色,只不解地问那举着菜刀的年轻人:“课至一半,何故如此啊?”

  “废话,当然是求财!”那年轻人啐了一口:“否则谁愿意来听你啰嗦念经!”

  “老老实实把你身上的钱财交出来,我可以不伤人!”

  郑潮叹气:“若我不交呢?”

  “不交?那就别怪我……”年轻人放到一半的狠话忽然戛然停住。

  他颤颤地看着突然横在身前,近在咫尺的长剑——他从没见过这么雪亮锋利的东西!

  敢拿这东西指着他……那就别怪他尿裤子了!

  年轻人双股颤颤,往后两步,吓得跌坐在地。

  那名突然出现的护卫跟上前两步,继续拿剑指着他。

  郑潮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,像这样擅于隐藏的高手,他大外甥可是给他准备了六个呢。

  否则就凭他,何来的能耐能一路顺利讲学至峡州?

  这一路来,他已见多了人性之幽暗,及世风日下之气。

  郑潮在心底叹息一声,让他们都坐回原处,继续听课。

  那两名年轻人已吓得魂不守舍,无敢不从,如坐针毡。

  郑潮先罚他们将今日所学反复诵读,又罚他们拿炭笔将近日在学的“天、地、人”三字,各在地上写上百遍,直到院子里写得满满当当,泥墙上也近写满。

  到了最后,二人是嘴也起沫了,手也写僵了,泪也哭干了,跪地忏悔再也不敢了。

  郑潮低声喟叹:“以德服人,果然乐无穷尽也……”

  这一路而来,他算是切身体会到孔圣先师的快乐了。

  他虽不如孔圣先师那般身高九尺余,但他有大外甥赠送的护卫弥补自身的不足。

  但郑潮也并未轻易相信二人的忏悔之言,仍将人交给了村中里正处置,至于如何处置,那便与他无关了。

  人性恶念难除,他能做的终究太少了。

  一人之力,终归是有限的。

  这一路游历讲学,与他原先的设想出入颇大,他每日也在思悟着。

  次日,郑潮即离开了这座村落,临行前,有村民为他送上了一些秋收的果子和干粮。

  此地虽有恶念,却也有朴实与良善。一村如此,天下也如是。

  所以,这天下,还是值得去救的。

  郑潮背上行囊,继续上路。

  接下来,他用了十余日时间,一路继续南下,来到了黔州界内。

  黔州不是什么富庶之地,郑潮最初自荥阳动身,便一路南行,穿过山南东道,再过峡州,来到黔州也在南行的直线之内。

  黔州境内贫瘠,远离政治中心,常被作为获罪官员贬谪放逐之地。

  去年,长孙一族斩首的斩首,监禁的监禁,而余下未被重责的长孙族人,便被放逐在此地。

  郑潮刚入黔州,便接到了长孙家私下的邀请。

  长孙一族树大根深,且与其它四大士族不同的是,长孙家与李氏皇族历来关系紧密,加之又曾得崔家暗中相护,故而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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