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不过初放亮,骆观临便被家中人从床上扯了起来,为去见常刺史而更衣梳妆打扮。

  一则,骆家人觉得,常刺史今年到底不过十七岁,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哪儿有不爱美之一字的?

  对此,被按在铜镜前的骆观临不禁头疼道:“……她本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小姑娘,喜好岂会与寻常人相通?纵有相通之处,又岂会通到我身上来?”

  他都这把年纪了,再美能美到哪儿去!

  骆妻柳氏看着镜中丈夫那张“半老徐娘”的脸,轻点头:“这话倒也不假……”

  按说,这般年纪的小姑娘,眼中之美,必然是少年儿郎……

  柳氏想着,微转头,看向一旁十五岁的儿子。

  骆溪也下意识地看向长相秀气干净的弟弟。

  骆观临从镜中窥得母女二人神情,眉心一阵狂跳:“……胡闹!”

  他严令喝止道:“我儿才不做以色侍人之事!”

  “……”原本还没太懂母亲和阿姊为何齐齐看向自己的骆泽,闻得此言,白净的面孔霎时间便红透了。

  “谁说要以色侍人了……”柳氏回过神来,才轻声说道:“妾身为郎主仔细梳妆,更多是为了替郎主遮掩原本形容……”

  谁叫她的丈夫是“自焚而亡的反贼”呢。

  已经“亡故”的人,大白天出门,当然不好以真面目示人。

  骆观临自然也知晓此一点,只能耐着性子让妻女拾掇自己。

 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看着镜中的自己,骆先生渐有些坐不住了。

  将他留了近二十年的短须刮得一根不剩,姑且罢了,又将他的粗眉改为细眉也不说了,可……这粉敷得当真不会太过假白吗?

  且他肌肤干燥,离近了瞧,甚至还卡粉了!

  “好在父亲生得并无太过显眼之处……如此一来,应当差不多了吧?”洛溪迟疑着提议:“不然,再给父亲脸上点颗痣,拿来更好地混淆视线?”

  “点什么痣?休要胡来。”骆母走进来,见着“花枝招展”的儿子,语气不赞成地道:“不妥不妥,此地无银三百两……快快洗掉!”

  骆观临紧皱的眉心微松——总算有人为他发声了!

  为此,他可以稍加考虑原谅母亲昨晚对他的欺骗,至于他是如何识破母亲骗局的,说来多亏了那匹爱看热闹的马——此马不单爱看热闹,还很嘴馋,竟将母亲洒落在地的“砒霜”舔得干干净净……

  他彼时吓了一跳,能在刺史府中自由行走的马,大约有些来头,若死在他这里,实在不是一桩美事。

  就在他迟疑着问“是否要请兽医”时,却见那匹马犹未解馋,竟冲着身上沾着“砒霜”的母亲甩头喷气乞食,而母亲经过短暂的尴尬后,只是与他赧然一笑——

  于是他沉默了。

  心照不宣间,无人进一步去戳破什么,毕竟大家都很累了。

  此刻,得了解救的骆观临起身将脸上的脂粉洗去,擦脸之际,只听母亲正教导妻女:“痣可不是乱画的,面相乃是一个人的风水……”https://www.178xs.com

  听到此处,骆观临还未觉得哪里不适,直到紧接着听母亲道:“画错了位置,克亲还是小事,万一有克主之嫌,那不是恩将仇报吗?”

  骆观临:“……”

  “胡子也刮了,戴上这个便是了。”骆母将备好的东西递给儿子,那是半张银制的面具,可挡去上半脸,只露出一双眼睛来。

  骆观临看着被塞到手中的东西,只听母亲已在统一说法:“对外便道是样貌天生残缺,丑陋锋利,故不敢以全部面容示人。”

  柳氏几人点了头。

  而后,在一双双期待目光的注视下,骆观临默默将那半张名为遮丑的面具戴上。

  如其女方才所言,她阿爹生着一张并不招眼的脸,没有太令人记忆深刻的特征,十年如一日的招牌胡须刮去后,又拿面具遮去了上半张脸,用骆母此刻的话来说,那便是——

  “这模样到了九泉之下,纵是你阿爹见了,一时都瞧不出来你是哪个。”

  除非是极熟悉的人近身交谈,才有辨认出来的可能。

  骆母四人则未有过多掩饰,只做不起眼打扮——他们从未来过江都,至于京师,也只柳氏带着一双儿女曾短暂地呆过两年,幸而柳氏并不喜与人交际,那时姐弟二人也皆未满十岁,此时样貌长开,早已大变了。

  至于柳氏为何只呆了两年,实是她家夫君那张嘴太爱得罪人,起初还只是骂同僚,骂朝政,待有一日柳氏察觉到了这个男人竟有了骂女帝的病征之后,遂以侍疾婆母的名目,连夜收拾包袱,带着一双儿女回族中避风头去了。

  这一避便是七八年。

  听闻夫君造反的那一日,柳氏脑子里比“完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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