徒三年,杖五十,罚为苦役……对年仅十五岁的薛蟠而言,未成年人无死刑,如果从后世的故意伤害致死,起刑点是七年,杖五十算是折抵了部分刑责。
只是杖刑五十,一个不好是能打死人的,但天子口谕徒三年,其实又留了生机。
总而言之,天子的判罚,基本兼顾了情、理、法。
崇平帝摆了摆手,道:“此事,就先这样罢。”
说完看向贾珩,目光温和几分,道:“子钰是个识大体的。”
这话自是一语双关,既为先前拒亲楚王之事,又是因着今日薛蟠之事。
贾珩拱手说道:“臣不敢当圣上夸赞,臣以为此案也多现其弊。”
崇平帝闻言,面色顿了顿,道:“子钰可细言。”
贾珩道:“圣上,人伢、拐子,拐卖妇幼,不知使多少百姓之家承受骨肉分离之痛,臣以为当严惩拐卖妇幼的拐子、人伢,并不允官府为收买拐卖者,置备奴籍。”
这就是在官府层面限制奴籍的备案,这样买来的人就还是良民,逃奴就不会受官府捕捉。
“此议倒可行,不为非自愿为奴者备案奴籍。”崇平帝点了点头,赞同说着,转而问道:“子钰是有意废除奴籍?”
贾珩道:“臣并无此念,只是奴籍之存废,据臣所知,论争非止一日,自开国时,尚书令赵公,曾谏言太祖废奴籍,太祖欣然纳之,并诰发《废奴令》,但太宗之时,又准奴契备案于官府……臣想来,开国之初,地多人少,士绅豢养奴仆,侵蚀朝廷税赋之基,俟太宗之时,天下安定多年,可耕之田愈少,富绅商贾豢养奴仆奉己享乐,有买有卖,与其任其私相买卖,多滋祸端,不若官府予以承认,遂成今日之乱象。”
这其实牵涉到一个沉重的问题——奴籍的存废。
陈汉如今是有奴籍的,官方不禁奴籍存在,奴契甚至可在官府备案,这是太宗之时定下的典制,算是部分程度上具文了《废奴令》的规定。
真正将“历史文件不具有现实意义”,这句话应用的淋漓尽致。
甚至,到了隆治晚年,部分地区对开设人伢行,也就是中介,发放执照,征收重税。
但陈汉律法,偏偏又重典打击拐卖妇幼。
意思是,自己去人伢行自卖可以,但不能拐卖。
官府对人伢行的态度,也是颇为暧昧,充满了人治意味,一会儿说你是合法的,突然又不合法了。
有的官员,默许人伢行存在,对其征以重税;有的官员深恶痛绝,坚决取缔。
崇平帝听着贾珩之言,目露欣赏,道:“子钰所言不错,说来,这是朕在刑部,才渐渐想通的缘由。”
开国之初,人少地多,朝廷需要扩大自耕农的数量,自然要废除奴籍,但等到开国日久,情势又大为不同。
贾珩拱手连道不敢。
崇平帝目中现出回忆之色,沉声道:“朕为雍王时,也曾动议废除奴籍,并对拐卖、收买妇幼等罪,设专章律条严刑以惩,但很快发现……”
言及此处,崇平帝叹了一口气,语气也渐渐有了几分沉重道:“每逢天灾,多少百姓卖儿鬻女,若不让其卖于大户人家栖身乞活,就只能易子而食,酿成人伦惨剧,故朕之后渐罢此念。”
不说远的,宁荣二府就有世仆奴契,若是被宁荣二府撵走,流落于外,同样生计艰难。
贾珩拱手道:“臣知此事,实在太难,也并未妄起此念。”
废奴籍,几乎不可能,因为最大购买群体恰恰是官僚、地主、士绅,而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。
崇平帝道:“仓禀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,向使国强民富,河清海晏,再废奴籍,也可顺理成章。”
贾珩道:“圣上高瞻远瞩,微臣佩服。”
崇平帝沉吟片刻,又道:“子钰,如今临近过年,年节之时,难免不会再滋拐卖之事,子钰为五城兵马司,要缮加履责。”
贾珩道:“臣领命。”
一旁的贾政听着君臣二人对话,紧紧低着头,心头喜忧参半。
蟠儿被判三年劳役,比流放甚至判死,强上一些。
却说贾珩与贾政进宫奏事之时,荣国府,梨香院中
厢房之中,薛姨妈与宝钗,两个人正在叙话。
宝钗看着桌子上五六个紫檀木的盒子,里间尽是放着珠宝首饰,凝了凝眉,问道:“妈,你准备这么些珠宝首饰是?”
薛姨妈笑道:“这不小年了吗,等会儿去见你嫂子,我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空手去罢,这几件东西,算是给你珩嫂子的一些心意。”
宝钗杏眸凝露,问道:“这些首饰是妈从铺子里拿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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