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没等林泰来上去抬脚踹,倒地的莫希仁却一个麻利的鲤鱼打挺,然后闪电般翻身下跪,连连叩首一气呵成。

  林大官人愕然,在苏州城打过了不知几百上千人,真没见过求饶动作如此流畅的。

  他虽然拳打南山脚踢北海,但对这服软态度极其到位的人也下不了手。

  作为南曲旧院的街头老人,莫希仁也不傻啊。

  这位大官人竟然能从铁面无私、公正苛刻、严刑峻法的海瑞手底下逃出生路,岂是一般人?

  林泰来还是气不过,怒喝道:“竖子安敢欺瞒我!既然有海青天的禁令,何不早说!”

  莫希仁一个中年男人竟然开始哭天喊地,苦苦诉说:“小人家中上有七十老母,下有儿女三人,本就生计艰难!

  自从禁令之后,已经连续十日没有开张,家中衣食无着,小人能有什么办法?

  隐瞒禁令带着大官人游览曲中,小人自己也一样冒了风险,若被抓住会打板子示众!”

  这么说倒是能理解了,像莫希仁这种站在街头拉皮条的帮闲掮客,肯定受禁令影响很大。

  林大官人不禁喟然道:“长叹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!”

  莫希仁:“???”

  这位朋友,你这画风不对啊,难道装一下可怜,你就全信了?

  林泰来又对莫希仁说:“你认识的同行有多少?给我找十个来,一个月内完全听我使用!”

  莫希仁这种老油条从来都是口服心不服的,面色渐渐冷淡下来。

  他很想反问一句,凭什么?

  虽然职业分了贵贱高低,但都是有独立人格的,皮条客同样是职业尊严的。

  岂能因为伱林大官人一句话,就给你当牛做马?

  林泰来又补充道:“经过友好交流,海青天极为欣赏我的才华。

  所以已经将巡察南曲、整饬风气的差事交给我了,明天开始!”

  “好的,十个够不够?再多十个都可以的。”莫希仁乖巧的答应下来。

  然后又积极主动的说:“大官人看小的如何?能不能当个小头目?”

  林泰来点点头:“相逢也是有缘,你先给我当个顾问吧,毕竟你对曲中情况很熟悉。”

  天色都晚了,明天还要去南京都察院办手续,于是今晚就正经的休息。

  但林大官人沿着秦淮河找了半天,都没发现有空余的客店或者民宿!

  毕竟乡试在即,数千士子云集南京,还有大量来交友聚会看热闹的,贡院附近的客房非常紧张。

  如今已经是七月底,距离乡试第一场只有十几天,贡院周边的客房早就爆满了!

  林泰来没奈何,只能一边向北走一边找地方。

  一直走到了北半部上元县境内,都隐约看见田地了,才找到了两间客房。

  一夜无话,睡醒的林大官人离开客店后继续向北而行。

  因为南京都察院、刑部、大理寺三法司和其他衙门没有建在一起,单独在北边的玄武湖畔。

  有海瑞的名声罩着,一切手续很顺利,回头再去秦淮河南岸各路口张贴一些告示就算完事了。

  最后林大官人到公堂向海瑞辞行时,请求道:“既然在下代老大人去巡察南曲,还望老大人给付凭证,以正视听。”

  海瑞莫名其妙,“你要什么凭证?”

  林泰来便道:“昨日看老大人出行仪仗,似乎也不用官牌,还不如暂借给在下。”

  海瑞:“.”

  此子表面粗大,观察力和心思缜密细腻如斯!

  官牌就是官员出行时,仪仗前导打出的高脚牌。一般红底金字,上面写明官员职务、科名、光辉历史为主。

  但海瑞出行轻车简从,一般不用官牌,要不然昨天也不至于差点被林泰来打通关。

  海瑞语气威胁的回应说:“你借用本院官牌,如若违法乱纪,罪加一等。

  原本杖刑三十,就要变成一百;原本杖刑一百的,就要变成流放三千里。”

  林泰来答话说:“老大人放心!在下并不会打着老大人的官牌招摇过市。

  只会放在公房门口,当个壮门面的摆设,不然何来的威严?”

  随即海瑞让人将“右都御史”和“南都总宪”两块高脚牌拿出来,蒙上了布,交给了林泰来。

  不过在临走前,林泰来忍不住问道:“老大人这样搞禁令,曲中彼辈生计若何?”

  海瑞冷峻的说:“都是有手有脚的女子,可以做女工、或者织业,如何不能求生?”

  扛着两块高脚牌的林大官人只能说,这个答案很海瑞。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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