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3章
外头的天气冷得厉害,温梨笙这般不怕冻的人也穿上了厚厚的氅衣,抱着兔毛手暖坐上马车,跟着游宗一同前往城门处。
沂关郡有南北两扇主城门,建起的高墙上都插着大旗,谢潇南此刻正在北城门上头。
马车赶到主城门时,周围静穆无声,听不见街道上应有的热闹。
她撩开车帘时,一阵寒风呼啸而来,直直地扑在脸上,冻得她忍不住瑟缩一下,跳下马车就看见周围站满了谢潇南的士兵,个个站得笔直如一根立在地上的杆,手中持着一柄铁头枪,目视着前方。
高高的城墙之上也站了一排人,温梨笙抬头看去,一眼就看见披着雪白大氅的谢潇南立于正中央,他身旁就是城墙上唯一一杆大旗,那面旗隔两年就要换一次,都是温浦长亲上插上去的,眼下狂风呼啸,那面刻着“梁”字的大旗正疯狂地飞舞着,长长的旗须飘摆,时不时从谢潇南的头上擦过。
他站在上头朝下望,烈风撩动他的长发,将柔软的狐裘吹得乱舞。
他似乎在与温梨笙对视,又似乎在看游宗手里的长杆,因为距离有些远,温梨笙看得不清楚。
游宗拿着杆问道:“温姑娘可要跟我一起上去?”
温梨笙摇摇头:“我就在下面吧。”
毕竟这些都是反贼的行为,她可不想参与。
但沂关郡是温浦长守护了二十多年的地方,只要这里不陷入战乱,就算插上谢字旗也无所谓,温梨笙不会螳臂当车。
游宗见她不上去也没有勉强,自己拿着长杆就顺着石梯爬上城墙,来到谢潇南身边时接过一面棋子绑在杆子上。
城墙上的风尤其大,刺骨的冷意无孔不入,吹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。
“是她自己要来的?”谢潇南还在往下看,面容像是被寒风裹上冰碴似的。
游宗用袖子挡了挡脸,说道:“温姑娘听闻世子拆旗,所以要跟来看。”
谢潇南没再说话,站了一会儿后,他才转头,扬声道:“拆旗!”
呼啸应声而起,狂风铺天盖地的卷来,所有士兵同时动手,将一排旗从旗洞里提起,割断绳子,一杆杆梁字旗就这样被逐一摘了下来。
当中最高最大的那面旗被谢潇南拔起,他将旗杆搁在墙头上,长剑一挥,那挂着旗的一半就径直从高高的墙头坠落,被风卷着,晃晃悠悠地砸在地上,跌入尘土里被卷成一团,距离温梨笙只有七八步。
随后一杆杆谢字旗被插上去,崭新且颜色分明,当中那根最大的旗被竖起,经过腊月的风一吹,再展开的时候就是一个大大的“谢”字,意味着沂关郡已经是谢潇南的领地。
他站在旗下,清冷的目光落在下面,就见所有士兵齐齐跪在地上,朝上头的谢潇南拜低头颅,场面庄严而肃穆,底下唯有温梨笙一个人还站着。
俗话说天下之土莫非王土,而今谢潇南却依然占领大梁的半壁江山,将一座座城池插上谢字旗,也不怪人人都说梁氏倒台已是大势所趋。
温梨笙看着站在上面受千人跪拜的谢潇南,心想或许他真的会一直往前走,不会有人能够拦住他的脚步了。
拆旗结束之后谢潇南从上面下来,雪白的大氅不染纤尘,将他衬得超凡脱俗,跟卑鄙小人心狠手辣之类的词完全不沾边,站到面前时,他还没说话,眼睛率先看到了温梨笙抱在手中的兔毛手暖。
于是一伸手就把手暖给拽了过来,手钻进去的时候里面是热乎乎的,将他冰冷得有些僵的手指包裹住。
温梨笙一时不察,手暖被他抢走,在这么多人的地方,也不好再去给他争抢,于是将手缩回袖子里挤出一个笑:“这旗子做得挺好看的哈。”
谢潇南回头,从下往上看去,城墙上飘着一排谢字旗,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勾出一个笑。
游宗也自后面走来,身后跟着一众士兵,手中拿着被换下来的旗,在游宗的指挥下折断旗杆然后全都扔在那面被谢潇南砍断,从上面飘下来的旗上。
继而浇上火油,谢潇南将一只手从手暖中探出,接过被风吹得疯狂摇摆的火把,扔在那堆旗子上,火势腾地一下就蹿起来,将所有旗子迅速点燃,连着旗杆噼里啪啦地烧起来。
火光印在谢潇南的大氅上,染亮了他墨黑色的眼眸,显出一丝冰雪中的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