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他们热情中带有尊敬的态度, 陆秦感叹年轻人是真懂事,他抬手制止,“不用不用啊, 你们坐就是, 牛车上还有多余位置呢, 车板子好不容易捂热了就别乱动了。”
他一抬手的阵势让他们下意识生了反应,下车准备挪位置的都停在那, 没坐下的也都等着他。
陆秦走前两步,顶着冻得通红的鼻子,搓着冻得冰冷的手,“来根叔, 待会要辛苦你多走一趟了啊。”
周来根放下秸秆,他刚才就听见他声音了,脸上下意识浮起笑容, “这有啥的啊, 你们好好考就是。”
孔跃放下行李, 夫妻俩都上前打了个招呼。周来根笑眯眯的。
又是一阵冷风吹来,周来根往车板子上一坐,“人差不多齐了, 你们赶紧坐吧,我尽量早点送你们过去休息。”
“谢谢来根叔。”
“谢谢周叔。”后面是队里的知青说的,磕磕巴巴的说得不自然。
周来根之前载那么多次一次都未收到过知青的谢意, 他揣着袖子很是稀奇地回头看了眼。原来知青还会道谢啊?
包裹里带了三个人的衣服和书,孔跃将包裹往里挪了挪,低声与陆春浓说了两句,陆春浓点头坐上去,他眼神柔和下来。
陆秦脚步徒然一拐, 得,还是别打扰了,他又不是孔东东,他走到另一处空位坐下。
孔跃转头看见他的动作,就在陆春浓旁边一坐,原本这位置是留给他的。
“陆秦呢?”陆春浓怕东西掉下去,一手还扶着。
“不用管他,在知青那儿坐着呢。”孔跃低声道。
陆春浓只侧个身就看见了他的身影,不歪不边缘,正好坐在知青的中心位置。
“往里挪一挪,不用挪太远,大冬天的咱们挤挤就行。”陆秦已经一屁股坐上去。冬天就要挤着才暖和。
他一坐下,知青们心里定了不少。他们是从昨天紧张到现在,抖起来的时候是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紧张的。给陆同志打招呼时的笑,完全是挤出来的。
“诶?柳志呢?”陆秦寻找话题。
“柳志和他媳妇早一早就去县城了,牛车坐不下,我们待在知青所多学了一会儿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陆秦左侧头,又往右侧头,只见左右两边的都紫着一张嘴,“你们冷啊?得穿穿点啊。”
南方的天气是挺冷的,穿再多都抵挡不住往里钻的冷气。
左边的男知青和右边的女知青同样摇头,脖子往里一缩,藏在袖口里的手发冷,嘴上却道,“不怎么冷。”
不是冷,就是一直打颤。
不冷?车子压过石头颠簸了一下,陆秦屁股往里挪了挪,他思索了一下,难不成是紧张?
“你们这是紧张啊?”他也就问出来了。
高考是大事,牵系未来命运,紧张是人之常情。
一提到紧张两个字,他们就打颤。他们原本就贴得近,动一下就能感觉到。陆秦小愣了一下,还真是紧张啊。
旁边一道细声 “陆同志,你,你说我们之前预估填的志愿,能录取上吗?”
别说分数,还没考就填了志愿,谁心里都没个底。
一句话打开了话匣子。
“我还有点怕我上了考场答不出来题。”
“万一我中途不舒服怎么办?想上厕所怎么办?”
“我还带了两支笔,会不会中途笔坏了啊。”
“……”
他们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生,之前还担心过决定会不会又忽然取消,所以复习时都心惊胆战;担心今年考完后面会不会又取消制度,所以得咬牙一次考上。
总之各种小事都能被他们放大无数倍。
陆秦:他们的考试综合征真厉害。
他记得前两日有一个女知青中途打了碗,本来不是啥大事,结果女知青当场就哭了,哭得可惨了,问她她也不说,结果到了后面女知青偷偷私底下跟人说碗碎了是不好的预兆,她担心考不好才哭的,哭的时候还一边害怕被人举报迷信,可别提有多可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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