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火在黑暗中弥漫,光点攀附地面,照亮天空,黑暗中能闻到刺鼻的硝烟。
喊杀声一直没有停歇,到后半夜起了夜风,几处火势变大,四周都是树林,隔着大营不过几十步的距离,现在是春末,春风吹了许久,天干物燥,厢军不得不组织人手灭火。
而平南王的亲兵,那些杆子会喷火的怪异军士整夜一动不动,任由别人哄抢,依旧守着大营粮仓,不许任何人靠近。
起芳不得不佩服。
看着到处烟尘滚滚,喊杀震天的大营,起芳有一种不真实感。
几天之前,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会是这样的结果。
叛军从黄昏抵抗到天黑后,全部向南逃窜,几乎一触即溃。
把泸州逼入绝境,让他们惶恐不安的苏州叛军,人们口耳相传,畏惧不已的叛军,光是名声就能吓得他们茶饭不安的叛军就这么败了,败得干净利落,他们身在叛军大营之中。
出于仇恨,出于血性,很多民众甚至追出大营,一路向南追击,直追到冷风箐附近,看到凛阳城的灯火,才被平南王派人拦回来…
漫山遍野的百姓,比厢军更加悍勇的百姓,用柴刀、锄头、草叉、木棍就把叛军打得落户流水,他们如同不畏死的野兽。
她不知道,平南王到底用了什么邪术,或者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法,居然能让这数万百姓,众多乡勇,众志成城,为他搏命,为他悍不畏死。
看向那骑马立在大营坡头,运筹帷幄,时不时派出传令兵掌控局势,调度百姓厢军的平南王,她也忍不住心中折服。
起芳向来自负,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想,这或许就是天家威严,王者霸气吧。
“天子皇孙,潇亲王世子,平南郡王李长河…”她忍不住心中默念,然后转身和二哥带着亲兵去完成平南王交给她们的任务,找到中军大营,占领并封锁,不许任何人破坏,以防被百姓哄抢。
虽然大局面上的抵抗早已在夜色降临时瓦解,但细碎的战斗并未结束,大营中还有许多对抗和流血。
叛军毕竟有数万,虽然具体多少不知道,但光是这南北纵横四五里,东西连山宽阔如城池的营地就能看出来。
乱局整夜在持续着,小规模的对抗一直到天亮之时才缓缓结束,大营中到处都时不时传来喊杀声,民众哄抢待到第二天清晨才差不多平息。
起芳和二哥起瑞完成了平南王的任务。
但在中军大帐不远的木架上,他们也找到大哥的首级,两人悲痛不已,二哥脱衣裹覆,准备结束之后带大哥回家。
至于尸首只怕是难了,昨夜不知死了多少人,加之叛军高层都已经逃离,这深山野林,荒郊野外,根本不知道大哥尸首都被放在何处。
清晨的太阳升起,经历一夜杀戮,营地中还弥漫血腥味,到处都是搜刮四周营帐的百姓,很多地方是火焰燃烧一夜后留下的焦炭。
很多人脸上还有干涸的血污,有些人受伤躺在地上哀号,但无论如何,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兴奋,自豪。
带着平南王黄色令旗的传令兵奔跑在营地之中,不断的高声喊着:“平南王有令,甲胄、兵器、战马于营北上交,被褥、棉絮、布纱、食物自留使用,叛军大营存粮十万石,没有粮食的随我到营地西北领粮,慢慢来,粮食充裕,不怕没有…”
“平南王有令,甲胄、兵器、战马于营北上交,被褥、棉絮、布纱、食物自留使用,叛军大营存粮十万石,没有粮食的随我到营地西北领粮,不用急,粮食充裕,不怕没有!”
“…”
但凡传令兵所到之处,百姓纷纷下跪,高呼平南王之名,有些人甚至都流下泪来,大概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转机,有这样的机遇。
声音由远及近,不断重复,数匹传令快马穿梭大营之中。
随后打扫战场,分配粮食也有条不紊的开始。
起芳不由得想,这便是泸州百姓的力量,可之前为何没人能做到呢?不说做到,团结这么多的百姓,心同一处,众志成城,就是想也没人敢想过。
昨晚平南王一进大营便直接奔袭粮仓的举动,现在看来简直是天大的聪明,既避免百姓哄抢引发骚乱的危险,又有施舍之恩,从此之后,泸州人只怕无人不记得平南王活命之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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