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数日之后,皇帝的赏赐,快马送至北平燕藩之地。
南方秋日依旧炎炎,北地秋色却带寒,江南的百姓依旧单衣,赏天地美景。北方百姓却已开始准备过冬,希望老天爷不要让今年冬天太冷。
燕王府后堂,燕王朱棣坐在太师椅上,脚下放着两口箱子,手里拿着老爷子的亲笔信。原本满是英武豪气的脸,此刻却显得有些枉然。
他身体微微前倾,死死的盯着一口箱子,手中的信有些颤抖,连带着上面的字,也跟着晃动起来。
那是老爷子给他的亲笔信,信纸上,满是老爷子那并不好看,却横竖撇捺之间,如刀锋一样的字迹。
“仗打得不错,咱很高兴,这些年你很长进,北面有你在,大明无忧!”
“按理说打了胜仗该赏你,可你已经是亲王了,再怎么赏也只是亲王。”
“只能在其他地方给你找补,多给你银钱,用来赏赐军士!”
“除此之外,还有咱穿过的旧五爪龙袍赏你一件,你当日进献的宝刀也还你,拿着它,为国家好好的把守边疆!”
“吾儿老四,莫误了爹的期望!”
信上话语只是寥寥,更没有长篇大论,就是告诉你给了你什么东西。可就是这么一封信,让朱棣有些魂不守舍起来。
准确的说,是信中,老爷子赏赐他那件,明黄色的龙袍。
忽然,坐在椅子上的朱棣深吸一口气,挥手让周围的侍卫都远远下去。然后把信件随手放在桌上,有些激动的缓缓蹲下,手放在了箱子的卡扣上。
咔嚓一声脆响,箱子上黄铜的口子被打开。
朱棣那百战之中,冲锋陷阵的手臂竟然在瞬间有些晃动,他稳住心神突然用力。
“嘶!”
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,箱子中一件微微有些陈旧,但是代表着天子威仪的明黄袍服,赫然出现。
而那件袍服之上,那双仿佛雄视天下的龙眼,恰好在这一刻和朱棣的双眼相对,让他心中一颤。
五爪团龙袍服他朱棣不稀罕,他稀罕的,是这份只能属于皇帝的明黄色。
伸手,慢慢的在袍服上抚摸,有些发硬的金线在手掌的碰触下,格外清晰。当手掌,摸到龙头之时,朱棣的眼神,顿时变得热烈,敬畏,激动甚至贪婪起来。
呼啦一声响!
明黄色的龙袍被朱棣直接拉出箱子,直接在面前展开。
“燕王是要穿上吗?”外面,忽然响起一个声音。
随后,穿着黑色僧衣的道衍和尚姚广孝,笑着进来。他现在虽然活着,但却不能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,只能每日住在燕王的后院佛堂之中。
“父皇赏的,本王当然要穿!”朱棣眼中满是热切,朗声道。
道衍和尚也不辩驳,慢慢走到方才朱棣坐的地方,拿起朱棣放下的信,看了起来。
“本王和父皇的身量差不多,他老人家的衣服,本王穿着也必然合身!”朱棣举着明黄色的龙袍,在旁激动的说道,“这么多年了,父亲总算给了我一些,我喜欢的东西!”
“不过是一件旧袍子,有什么好稀奇!”道衍放下老爷子的亲笔信,继续笑道,“小僧听说,皇太孙在朝堂上,要把整个辽东都司的兵马都给您,却被皇帝给拒了!”
“他就是不给,现在辽东之地,还不是以我为主?”朱棣笑着,眼神依旧没挪开,放在龙袍上。
“毕竟,只是名义上!”道衍撩开僧袍,随意的坐下笑道,“若真如皇太孙所说所赏,辽东北地,您将再无掣肘!”
朱棣哼了一声,放下龙袍,“那小子聪明得紧,朝堂上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。就算父皇能答应,那些大臣们也不能答应。而且就算封赏的圣旨到了北平,本王也要推辞!”
燕藩在京师之中,早有眼线,朝堂上的言语,早就传到了他的耳中。
道衍赞许的点头,“王爷千岁,明白这些就好!”说着,看看那件龙袍,笑道,“还没被冲昏了头!”
朱棣正在欣赏手中龙袍的绣线,闻言皱眉道,“你这厮,有啥话就不能痛痛快快的说,非要卖关子?”
道衍收敛脸上的笑容,郑重的看着燕王朱棣,逐字逐句开口说道,“若燕王您穿了这件龙袍,就是自取死路!”
“这是爹赏我的?”朱棣眼神如刀,铁手紧紧的攥着袍服。
“赏您的没错,可不是赏给您穿的!”道衍又道,“您若是真把持不住穿上了,倒会伤了皇爷的心。”说着,一指老爷子亲笔信的最后一行,“千岁您看,吾儿,莫误了爹的期望!”
燕王朱棣,盯着道衍的脸,冷声道,“这又怎地?”
“皇爷在这里用了一个误字,这个误,也是自误的误!”道衍笑道。
“哼,你以为我朱家父子跟你们这些文人一样,稀罕弄这些藏头尾的事?那是咱爹,有话直说,我这当儿子的敢不从?”朱棣冷笑,“这次灭了高丽,我本就有功劳,赏....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