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南书房朕已让人装点好了,明日起诸位爱卿即可进驻!”朱允熥的声音淡如水,语调平缓,“但请诸位爱卿谨记,进了南书房,既是一种荣誉,也是一种责任。朕有一句话,与君共勉,不要因为荣誉忘记责任,更不能身居高位,而忘贫贱之民!”
“臣等谨遵圣训!”群臣同时起身答道。
至此,这场御前会议要表达的东西,朱允熥都表达到了。听到臣子们高亢的声音,他心中也是豪气顿生。
李景隆猜得没错,军务改革和吏治两样首当其冲。改革军务是为了武运长隆,而吏治则关乎天下民心还有即将到来的全面新政。
这两样之中,最难的是在军务改革。
之所以让徐辉祖这个军方的头面人物进入南书房,其实是在传递一个信息。
整顿军务不等于抑制武人,反而是为了更好的运转大明的虎狼之师。
自宋以来,华夏变得渐渐不尚武,其实原因很复杂。
最主要就是皇帝和文官们,把唐时的藩镇之乱,五代十国时的连年战争引以为戒。他们怕了,所以才削弱武人。
所以才有一种怪现象,五代十国时北方各豪强,随便一支武装力量就能打得契丹人灰头土脸。而到了大宋,举国权力之力也只能和契丹结盟,更挡不住白山黑水的女真人。
岳飞的悲剧,其实就是这种削弱武人的思维模式,淋漓尽致的体现。
朱允熥从没想过削弱武人,甚至想着良家子以为国征战为荣。
当初私下里和张紞等人议定这种以钱庄发放军饷方式的时候,不是没人反对,如此养兵闻所未闻粮饷之丰远超历代,长此以往国库岂不是多了大包袱?
可不这么做,发财的是武将文官,普通士卒连军饷都拿不到,谈什么以为国征战为荣呢?
同时这种模式之下,也可以淘汰打不仗的没用的军队。大明朝军户一政,绝对是弊政,父子兄弟世世代代当兵,到最后都变成武将的佃户。
若有战事还是指望不上,而朝廷有大把钱花着,仔细算算这账,划算吗?
第一步先用钱庄隔绝军中的吃空饷喝兵血,继而改革军户制度,裁撤无用之人。然后,再把每年的军费预算开支明细弄出来,一套透明的军务系统,更能保证大明之兵的战斗力。
而有了这种种的压力,在军费这个巨大的包袱面前,开海通商重商,开矿修路乃至扩张,一切能给帝国提供真金白银,却一直被压抑的东西蓬勃发展起来,就是水到渠成的事。
甚至,民间也会因为这种转变,而从传统的小农经济中解脱出来。
任何时代的进步,都是因为有需求。有了需求就会寻求突破,有了突破才会强盛。那时的大明才真是百花齐放,海纳百川,才是真正的由内而外的改变。
心中不可抑制的想到这些,若不是眼前身边都是人,朱允熥真想大喊两声。
“诸爱卿还有事?”朱允熥笑笑,“若没事,天也不早了,宫里没预备那么多饭!”
皇帝心情大好,难得的跟臣子们说起了笑话。
诸臣起身刚要行礼告退时,朱允熥忽然发现驸马胡观又是那副吭哧瘪肚,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“驸马有话说?”朱允熥问道。
“臣也没什么大事。”胡观起身,有些局促的说道。
“朕这会也没什么大事,你说来听听!”朱允熥打趣道。
“臣如今奉旨管理光禄寺!”胡观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下,一字一句的开口。
他说话的节奏很怪,就是把要说的话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但依旧说得很不流畅。
“臣看了皇上让清算司,算的今年宫中的开支表!”胡观继续说道,“有些不对!”
“哪儿不对?”朱允熥问道。
“往年的开支表臣也看过,每年宫中的花费折合成银子都在二十万上下,有时候还多些。”胡观好似咬着后槽牙说话一般,“可今年的开支表,臣看了好几遍,算出来的都只有七万上下!”
顿时,户部张紞等臣子对视一眼,若有所思。
“这么大个紫禁城,这么多人,还涉及到皇家的脸面,臣是怕这七万.....”
“怕朕不够花是吧?”朱允熥笑道。
“是!”胡观脑门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,“臣管着光禄寺呢,宫里有几处宫殿等待修葺这就是大头,七万多银钱刨除这些,那造办局还有江南制造局就捉襟见肘,宫里头器皿和衣料恐怕就跟不上。再有逢年过节皇上要赏人,还有番邦进贡回礼,还有.....”说着,胡观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,“臣斗胆,能不能涨涨,就算是居家过日子在银钱上都要准备的富余,万一有个事儿五的!”
这话,让众臣听得有些面面相觑,因胡观实在是词不达意。